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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沙龙第十期《帝国》沙龙纪要

创建时间:  2006/05/29  纪谦玉   浏览次数:   

        2006年5月19日下午两点半到五点,以社科学院为主体的部分师生在B409室举办了一次主题为“阅读《帝国-全球化的新政治秩序》”的沙龙活动。本次活动由社科学院闵冬潮老师(以下除特别注明外,皆为社科学院师生)主持。

        彭学农老师首先作主题发言。他介绍了该书的一些背景情况及其主要思想。《帝国》在2000年出版之后,已被译成了二十多国文字,引起了广泛的讨论,尤其在左翼思想界。该书认为,帝国是一种新的主权形式,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论断,是全书的主线,全书围绕这一主线展开。这一论断的新颖性,在于它把各种批判当代资本主义或者维护资本主义的观点,如各种社会主义的理论,包括帝国主义理论下的世界体系论,依附论,殖民主义论等;各种新自由主义理论,如意识形态终结论,大政府完蛋论,经济政治一体化论;各种后现代主义和后殖民主义理论,都给予了严厉的批评。在哈特和奈格里的笔下,福山等固然是批判对象,但沃勒斯坦、阿明、多斯桑托斯、弗兰克等左翼学者,以及一批当今正活跃的后现代思想家,也不能排除在批判的火力之外。全球化已为新自由主义所主宰,这为人们所一般的认同。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并不是意见一致的。该书的论断是,“我们基本假设的逻辑是主权已经拥有新的形式,它由一系列国家的和超国家的机体构成,这些机体在统治的单一逻辑下整合。”帝国与帝国主义相比,没有权力的中心,不依赖固定的疆界和界限。帝国是一个无中心无疆界的统治机器。它通过指挥的调节网络管理着混合的身份、富有多样性的等级制和多元的交流。帝国主义的世界地图明显的民族国家色彩,已经被合并、混合在帝国全球的彩虹之中。既然新自由主义的全球化是这么一个样子,那么,新自由主义者就没有自鸣得意的理由。对于从事了一辈子资本主义批判工作的左翼活动家来说,无产阶级国际主义曾经是他们高唱的《国际歌》的主旋律,他们依托民族国家,通过民族解放运动来谋求对抗帝国主义,通过全世界无产者超越民族国界的联合,来对抗资产阶级,但随着帝国时代的来临,民族国家的界限已被突破,无产阶级国际主义的时代已经被超越,宗主国与附属国的矛盾已消散于无所不在的帝国网络之中,第一、二、三世界的传统空间划分已过时。

       作者从横向和纵向相交叉的角度说明了帝国的性质和形成过程。从横向来说,帝国的性质可以从当代世界的秩序的角度来看。当代世界秩序从政治上来看,已超越了联合国的矛盾结构,超越了从霍布斯到洛克到卢梭的政治主权理论,从法律上来说,超越了干涉权的霸权形式,走向普遍价值观与干涉权的结合。形成帝国基础的是生态政治生产,是全方位的生产,是生命的生产与生活的生产的统一,在其中,经济政治文化的生活相互投资,相互重叠,难以再直接指认生产性劳动和非生产性劳动了。从纵向来看,帝国的出现是历史的必然。罗马帝国的君主制贵族制民主制的三者合一,虽然是维护封建帝国的需要,但罗马帝国确实有一个潜在的理想,即把法律范畴与普遍伦理统一起来的理想,当然,这是一个朦胧的理想。随着文艺复兴运动的展开,以上述理想为模型的欧洲现代性以内在性与超验性相对立的形式展开。内在性反映了人文主义的传统,超验性则试图克服社会的矛盾与冲突。形而上学为超验性的发展提供了强有力的基础。康德、斯密为内在性与超验性的结合提供了一个模型。黑格尔直接把超验性置入到人民的内在性之中,但超验性仍然处在彼岸世界。资本主义的危机毁灭了现代性思想家们的企图。现代性的建构的更具体化的方式,是引入国家主权概念。这来自父权君主制,思想家们把民族领土的概念代替了君主的概念,再用人民的概念代替了民众的概念,于是民族国家主权在资本主义的内在发展和殖民主义的扩张中得以形成稳固发展。民族国家主权概念是现代性的占统治地位的概念。第二国际的破产,资本主义走向法西斯主义和帝国主义,都是民族国家主权的超验性占据统治地位的结果。

      作者认为,对于美国的地位问题,也不能从传统观点考虑。美国的宪法具有超验性为内在性所主导的特点。美国的建国过程体现出帝国的特点:美国制度在北美大陆的扩展没有空间限制,没有受到民族权力的抵抗。美国在一战后率先反思了帝国主义的问题,首先从事了新政的改革。美国在二战后在布雷顿森林建立的布雷顿体系,建构了世界性的跨国的权力体系。美国在越南的失败和美国在十九世纪六十年代遭到的各种社会运动的反抗,使美国开始告别欧洲帝国主义。美国在今天的优势不是秉承了帝国主义的衣钵,而是它在帝国体系中的优势。帝国权力体系中,君主是美国,贵族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民主是各民族国家。这三者必须以超国家的方式组织起来才能发挥作用,而不是一个国家就能为所欲为。美国在伊拉克的僵局就是例证。

      不能把帝国与古罗马帝国,中国帝国、波斯帝国等简单相类比。今天的帝国没有中心。帝国更多是一个概念,一个把统一的空间抽象出来,把绵延的时间静止下来的政治概念。然而帝国并不是历史的终结。帝国是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斗争、殖民地与被殖民地之间斗争的结果,是资产阶级分化瓦解抵抗运动的最新形式。帝国既是一个权力的等级结构也是一座监狱般的无形的控制体系,把各种泰勒制的规训扩展到全部的社会空间。帝国的基础是广大的民众。从事最广泛生产的是民众。帝国把无产阶级分解为流动的民众,把国际垄断资本分解为跨国公司和流动的资本,从而使资本与民众在具体的环境中统一起来,而再也没有了福特主义的生产制度,再也没有了民族国家的权力界限。后现代主义后殖民主义试图引导人们走向斗争的地方化,走向民族的异质化,然而,地方性正是全球性生产出来的,后现代主义成了新自由主义的哲学前提,跨国企业的生产营销与企业文化,每一个环节都在贯彻着后现代主义。我们的任务不是简单地抵制这一进程,而是去重新组织它们,引导它们。作者认为,帝国比帝国主义优越,正如资本主义比封建主义优越一样。我们应该加入到全球化过程之中。但是,一味顺从和全盘抵制都不是办法。“维持着帝国的芸芸众生的创造力也能够自主地构造一个反帝国,一个可供替代的全球流动和交流的政治组织。” 全球化过程中的流动的民众,应该把追求全球公民权作为首要任务。对社会报酬的索取和对现代生产方式的占有,是全球民众应该完成的第二和第三重任务。“通过这些斗争和许多酷似它们的斗争,大众将创造新的民主形式和新的宪政力量,它总有一天将带领我们穿越和超越帝国。”

      围绕着帝国的问题,大家展开了讨论。

      杨庆峰老师举出贝克的观点说明帝国的观念被一些左翼思想家所强烈反对,甚至被贬得一无是处。但帝国概念确实揭示了帝国主权对民族国家主权的超越性状况,不过,黑格尔曾经预示的绝对理性的铁蹄对各个民族国家和广大民众的蹂躏的社会历史问题依然没有消失。如何在资本的一元性逻辑下,建立一个对抗性的多元性逻辑,非常重要。

      申小翠老师则指出全球化有三派观点,帝国是一派,贝克是一派,哈贝马斯也是一派。哈贝马斯这一派强调建立一个世界主义的政府,一个在民族国家主权消退基础上的政府,以普遍价值为标准,以民主为目标。

      闵冬潮老师则指出帝国是一个重要的现象,比如英国人民发动了广泛的反战运动,但寡头们仍然可以置之不顾;中国今天面临着如何协调与帝国的关系问题;在帝国的条件下,相当部分的人民群众的利益被跨国公司和大资本遮蔽了,应该把地方性与全球性的关系统一起来,而不是割裂开来。

      何英老师认为将今日世界归之为帝国,其论据很不可信,现实的混乱和帝国的形成互相之间的因果关系很难界定,也不能说明与社会历史现实之间的关系,并不能超越布热津斯基的《大棋盘》所表达的内涵,具有为美国利益辩护的性质。而且作者表现出明显的历史虚无主义和反全球化的政治倾向,即使作者提出的反帝国的民主化改造,仍然无法摆脱美国的中心地位,美国的超级霸权的地位仍然很牢靠。另外,如果帝国概念可以无限扩大,就象美国提出的新帝国主义和新保守主义一样,那么未来和平崛起之后的中国在西方眼里也定会有帝国的图谋。当然,帝国的概念引起广泛的关注,尤其是对帝国主义概念的超越,客观上也促使传统马克思主义者进行反思,使其理论研究能逐渐超越帝国主义这一具有强烈意识形态色彩的说词而更趋理性和客观,从这个意义上说,作者的理论体系、框架和思路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和重要的理论参考价值。

      哲学研究生王刚认为,全球化一方面使众多的资源掌握在富国手中,另一方面却为穷国设下了重重藩篱,在这样的背景下,迈克尔·哈特和安东尼奥·奈格里企图超越当今世界秩序中的剥削与控制制度,探寻一种真正的全球民主社会,体现了强烈的人类关怀和现实关怀,这一点是应该高度肯定的。但是,资本主义(或曰帝国主义)与资本的逻辑是内在关联的,任何一种在资本的逻辑的范围内对企图超越资本主义的构想,永远是一种乌托邦的断想。《帝国》的重要性在于帝国这个概念所概括的内容,所包括的问题域,它促使人们思考这个时代的特征,思考超越资本的逻辑重建未来社会的可能性。

      赵志静老师认为,我们要弄清楚帝国的主权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必须把这个概念具体化开来。比如,我们经常听到公司帝国、传媒帝国等说法,那么跨国公司、传媒组织等与帝国有什么关系,哪些组织机构是帝国的统治机器,总之,我们要把帝国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概念通过具体的形象表达出来。

      哲学研究生朱沛华认为,帝国的概念涉及到了民族国家主权让渡的现实以及现代资本主义体系的合法性问题。对我国的社会科学研究者来说,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能否为我们所直接接受,即社会科学能否合围,这关系到我们如何处理反霸与反恐,如何处理矛盾与和谐的关系,如何在世界上和平崛起的问题。

      刘友古老师认为,应该把诠释与评论区分开来。帝国在拉丁语中含有最高控制最高力量等意思。帝国是一个很深的谱系,是从罗马帝国开始的世界秩序伸展的产物。由于资本主义的发展,帝国后来变为资本主义,但帝国本来不是一个贬义词。当前的社会可以被指为帝国,是因为帝国是一个很有含义的概念,包含着柏拉图的普遍价值观,但又是一个权力体系。这很符合后现代主义的时代背景。因此,我们应从帝国的谱系来深挖帝国的含义,并从解构理性主义入手,对当代社会进行批判。

      薛军民老师认为,帝国主义和帝国之间的关系的内在转化过程是我们考虑帝国问题的关键。从经济全球化的角度,我们能深刻的把握从帝国主义到帝国转变的过程的现实背景。以前资本主义通过产品和武力敲开全世界的市场,体现出突出的帝国主义性质。但在这个时代,比如因特尔的芯片,一旦为一定的人口所接受,就必然控制了整个世界的技术路径。因此,这个世界的标准、规则、技术的出口,具有更强大的力量,但这个力量却不是通过武力推广的,而是以一种科学技术的力量为基础的。这是帝国讨论过程中必须考虑的。

      思政研究生龚志成认为,研究帝国的目的是为我们所用,首先要反思我国的反霸与反恐政策的关系,其次,要具体研究帝国如何实现统治,谁是统治者,谁是被统治者,统治的方法工具是什么,如何建立有利于我们的反帝国体系。

     美术学院李效洲老师认为,帝国这个概念具有贬义性,不能充分反映这个时代的社会现实,不能充分把握这个时代的剥削和压迫、异化的状况,具有语焉不详,挖掘不深的弱点,不如马克思那样直接把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的矛盾抖露出来,不如福柯那样,直接把矛头指向资本主义这座精神病院。

     影视学院研究生汪炜认为,福柯是帝国学说的一个重要理论背景,但我们在讨论过程中似乎没有特别重视这个背景。也就是说,在福柯那里,社会是没有中心没有边缘,没有统治者与被统治者的,但是,我们在讨论中却过多的假设了统治与被统治的关系,这还是一种现代主义的观点。

      周丽昀老师认为,讨论问题要分成三个方面,即描述,解释和评价。相对来说,我们的描述很不够。也就是说,我们没有很好地还原和把握作者的思想,而更多地谈自己对“帝国”这个概念的理解,这就会使我们的讨论失去一个相对统一和集中的基础。比如,作者对“帝国”的运用和解释显然是带有后现代意味的,也就是去中心,无边界,多元化,可是大家仍然认为作者所谈的“帝国”中一定有一个统治方与被统治方。实际上,帝国的主体是多元交叉的,是统治与被统治,规训与被规训等相互交织的过程,也就是说,一个主体可能在一个境遇中是统治者,但在另一个境遇中,可能同时也是被统治者。只有在这个基础上,我们才能展现帝国思想的真实意境。

      通过上述讨论,大家感觉到,要进一步加强对《帝国》和其他相关书籍的研究,展开更深入的讨论。其中,什么是帝国,帝国主权如何表现,帝国机器的形象如何,帝国主权与民族国家主权关系如何,帝国的出现是否具有必然性,帝国主义理论是否还能够反映当代全球化的状况,后现代主义和后殖民主义对全球化的批判是否成了资本逻辑的奴仆和帮凶,基于地方的反抗全球化的斗争如何处理与全球化的关系,西方马克思主义对资本主义异化状况的批判如何与帝国时代的社会现实结合起来,全球化时代的民众的生存状况如何,民众的生产能力和创造能力是否使民众能够担当无产阶级曾经肩负的使命,新共产主义理想有什么特征,等等,都是亟待展开的问题。


                                                                  (彭学农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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